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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黄】北宋末年 14

*成亲三部曲,序曲

*程正公是程颐,理学的奠基人之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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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

纵然建功立业,黄mang加身,又安得易与君聚首半日。

 

这话,喻文州没去辩解,他并不像官场众生,只求功成名就,可就算志在苍生,又有什么不同?

 

如果奔走拯救苍生的代价,是连半日都不能和黄少天聚首......

 

喻文州无法权衡,心里孔夫子和程正公兀自诡辩不已。姓程的说“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”,拯救苍生为大节,其他皆可抛弃;姓孔的则说,歪理歪理纯属歪理,要知道,“爱有差等”,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首先便是要老自己家的老,幼自己家的幼,之后才能及人;爱民如子四个字,也还得先爱“子”,爱民才有参照对象,谈得上“如爱子”;

 

当真是天人交战,喻文州丝毫没察觉,他心里的两位圣人,诡辩起来都是黄少天的语气。

 

 

 

“少天是想一起回南隐居吗?不要瞒我”;喻文州迟疑了一下问道,时下流行“格物致理”,所以他打算好好格一下自己的“爱物”,看能不能得出一番道理;

 

“没有没有没有”,黄少天连连否认,“你别听那个女人瞎说,我下山来就是为了行侠仗义,增添江湖阅历,干嘛要回去种草种田养牛养羊,我师父要是知道我这样胸无大志,保管打断我一条腿,嗯,说不定两条”;

 

喻文州笑笑,黄少天师父的形象可算是十分光辉立体。只是这能让他师父打断腿的“胸无大志”,在喻文州心里,却想包裹起来仔细珍惜,

 

“如果少天喜欢,等胜捷军的事情一了,我便陪你退隐江湖,好不好”;

 

”哈?“,黄少天一时不敢相信,有点发怔。比起朝堂,江湖才是属于他的地方,无拘无束,自由自在,如果能和喻文州诗剑茶酒,逍遥地度此一生……

 

黄少天甩甩脑袋,”退隐什么退隐,哼哼,本剑圣年纪轻轻,才闯出名头,正要宏图大展,干一番大事,你不要来拖后腿啊“,说着,搬出当初指点”后学末进“的派头;

 

喻文州没答话,黄少天瞅瞅他,忽觉此人严防死守,留下的一点缝儿说不定是给他上当用的,只等着他的假话灌进去,悟出两颗你为了我,我为了你,一对双黄儿的真心来。

 

 

 

喻文州陛见是在三天后,徽宗身着常服,带着一顶香叶冠,半僧半俗,一笔一笔地在勾画美人图,旁边两个小太监,一个专磨彩墨,一个专换洗笔;

 

喻文州跪拜行礼,徽宗声音温和,叫他起来,头也没抬,继续作画。片刻后,大功告成,左左右右欣赏了一番,提上名讳年号,叫两个小太监撑起来拿给喻文州看;

 

画上墨迹未干,喻文州的目光沿着线条走了一圈,微微闭眼,再睁开时赞道,“陛下笔力如神”;

 

徽宗兴致不错,用手指虚点了点喻文州,笑道,“不是奉承的话吧?”

 

喻文州拱手,“臣岂敢”,接着又道,“盛世出美人”;

 

徽宗听了这话,果然又多了一层高兴,挥挥手让小太监把画抬下去,慢慢踱到喻文州面前。喻文州看着一身紫袍接近,心下微转:

 

眼前这位不是女子,不会感动于平凡的夫妻情长;更不是明君,别想他在乎黎民的生死苦忧。至于文臣的忠烈,武将的血战,在此人面前统统说服力全无;

 

不然,他此时就不会笑容满面地拍拍喻文州的肩膀,“说得好,盛世出美人!”

 

喻文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隐有得色的面上,恭谨地回道,“如此盛世,除美人外,也当有江山图,只是……”

 

只是?徽宗听他踟蹰,问道,“怎么?”

 

“只是歙州睦州两地却需略过”;

 

“为何?”

 

“恐污圣目”,喻文州答得简短,徽宗却顿住了脚步,

 

“说来”,徽宗重又踱回案边,坐进他绵软的椅中;

 

喻文州自忖不像黄少天一般,能把须弥小事描述得有声有色,但当他谈起烈火惨叫后死寂的城郭,风动入林后再无回响的坟冢,他的声音和言辞不知不觉沾染了感情;

 

徽宗听得直皱眉头,在松软合意的坐椅上反复调整坐姿,末了似是愤然地说,“方腊那伙叛军早就该杀”;

 

喻文州却摇摇头,“陛下,叛军确有放火,然而杀人屠城者”,喻文州盯着徽宗不安地摩擦着案沿的手,说道,“是胜捷军!”

 

徽宗倏然从案边抽回了手,想了半天,缓缓落在了旁边的扶手上,“可当真?你无凭无据…”

 

喻文州没再迟疑,“此事水陆营全员尽皆目睹,陛下只要一传便知”。

 

水陆营,专司考察水纹地理,提供战场信息,一般不固定于哪只军队,按需配置,当时喻文州为了减少义军伤亡,正带领着这样一营的人,四处行走策划;

 

“淮南东路的水陆营?”徽宗莫名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支小小的军队,眼光搜搜寻寻,落在了刚签过的年末赈款文书上,猛地想起,

 

“朕才已给他们发过抚慰,他们似乎全员战亡了啊”;

 

全员阵亡?

 

像是被痛击了百会穴,来不及疼痛,一股钝意从头顶直灌下来,喻文州牢牢定在了原地。徽宗此时也觉察出些许不对来,一个负责考察战场情况的水陆营,怎么会有全员战死的机会?

 

但他很快自我开解了,“这么看来是死无对证了,此事虽有蹊跷,但卿也不要太放在心上,纵然胜捷军有错,他们灭了方腊叛军,挽救了江南百姓,也可算功过相抵了嘛”;

 

“可是…”,喻文州道出这两个字,却没有再接下去,他想说水陆营的这些兄弟大多是江南的本地人,他们时常坐在一起用土话聊起一家亲,每一个进入他们群体的,甭管是将领还是兵卒,都会受到他们热情的接纳,他们相信,就是个石头人儿,最后都会变成他们的家人;

 

喻文州想告诉皇di,这些人中有的是毛头小子,天天被灌输娶了媳妇的妙处;老兵脚底像抹了油,考察战场时基本溜着走,顺带还把周边无辜的老百姓都通知了;

 

水陆营里那一百二十一号兄弟,他每个都认识,因为他不认识的,人就会跑到面前来主动认识认识他。

 

但,他最终什么也没说,因为皇di说了,“朕已经发付抚慰,还会嘱咐当地统制,厚待他们的家人”;

 

喻文州干巴巴地谢过了陛下隆恩。

 

皇di很满意自己的处置,现在只剩下稍微安抚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。他很欣赏他,因为这人看起来挺正直,也可能是因为那句“盛世出美人”;

 

徽宗玩味地走到他身边,在他看来,喻文州告发胜捷军,无疑是想进入权力的核心,他也正需要这样一个年轻人,继续陪他玩充满艺术幻想的臣子制衡游戏:

 

“卿久在行伍,周全细密,只是如此辛苦,定然无暇顾及私事,朕可不想错过英才”,皇帝又恢复到了兴致勃然的模样,“蔡学士家有一女,秀外慧中,朕便做主给你成家,如何?”

 

说完,徽宗自觉做了个十分精明的决定,蔡京年老,蔡攸与父不睦,独力又不足以抗衡童贯王黼,正适合有这样一个女婿;而对于想进入权力中心的年轻人而言,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,他笑眯眯地等待着喻文州的回答;

 

喻文州再跪,回禀,“请陛下见谅,臣已婚娶!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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