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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喻黄】北宋末年 16

*成亲三部曲之  红烛

*感情推进到极致,不是肉,是我庙的素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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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

 

“愿意和我成亲吗,少天”,喻文州又重复了一遍,“你要是不愿意的话,我可就犯了欺君之罪,要杀头的”;

 

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眉眼弯弯,半真半假非要哄骗他上这条贼船,不禁又恼又羞地哼了一声,偏不遂他意地东绕西绕,顾左右而言他,虽然末了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救他一命,

 

“过分过分过分,居然先斩后奏!”黄少天说着,劈手夺过喻文州手里的糕点,仔细地打开布绢,自顾自地捡大点儿的饼渣吃了起来;

 

喻文州牵着马,在他身侧随行,马蹄有条不紊地扣着街面的青石板,月色也不错,把他们的身影折在不知谁家的院墙上,重重叠叠,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一般。

 

 

这日过后不久,两人便返回了西军。喻文州看不惯京中的乱象,童贯新募的三万军中,一半都是惫懒油滑的膏梁纨袴,受了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的鼓舞,准备到军中坐着混个功名。

 

大军如蝗虫过境,从京师一路迤逦而行,还没到战场,先奏起了凯歌,童贯安然坐在马上,享受着守将们的跪接,将士的铠甲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,数百人一齐,摩擦声如擂金钹,呛呛地在自吹自擂的奏乐上划出一道伤痕;

 

童贯的枢密营不偏不倚地设在了和种师道的统帅营相隔二十里之处,他以新军与西军需要融并管理之名,将西军分作两部,东一部为泾源路、熙河路和秦凤路,归杨可世统帅;西一部为鄜延路、胜捷军与新军,归刘延庆管辖,此一来,种师道只空有统制之名。杨刘二人都是童贯一手提拔,只不过杨深以为耻,而刘却以为荣。

 

全军上下领会徽宗道家精神,箭去其矢,每日只将谕降的布旗,无关痛痒地射过与辽军对峙的白沟去,倒也招了不少不堪辽压迫的汉人归来,只是他们无意间从地狱的十七层落入了十八层;

 

胜捷军喜出望外地接收了他们,然后按拨轮次地到安置所收取“安置费”,若以胜捷军刮地三尺的能力论,可让举头三尺该有的神明,都离百姓的头远了一倍。

 

喻文州已不记得是第几次从胜捷军手下救下难民,他早成了这些人的肉中刺眼中钉,也不在乎扎得再深一些,每次能全身而退,全托赖黄少天武功高强。

 

然而一人之力必不可抗一军,童贯瞄着这根刺,“参议智勇双全,可愿为本使赴常胜军谕降?”

 

“常胜军?”,喻文州抬起目光,落在了童贯温良的假面上;

 

“正是,常胜军在辽军中卓有威名,又是我汉人组成,若能归心,不愁辽不自败。如今天子圣德,只差一人前往宣讲,这件大功正合参议得之”;

 

“只是喻某听闻,宣抚使已派二人,都未得善果?”,喻文州目光灼灼,童贯之前派去谕降的两个人,回来的可只有他们的人头,如今再派,喻文州心里不禁冷笑一声;

 

童贯打了个哈哈,勉励道,“那皆是因为他们无参议之才干”;

 

喻文州不言;

 

童贯脸色变了变,眯起了眼角,他对拔除一根刺实在没什么耐心,只告诉他,“此为军令!”

 

军令如山,喻文州这回却是不得不答,“那喻某请自行选拔随行人员”;

 

“好!”,童贯重又带上笑容可掬的假面,他巴不得喻文州把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小子也带上,最好再送两颗人头回来。

 

 

 

“咦,你回来啦!童贯那厮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,好想砍掉他的狗头!反正枢密营既没好事,也没好人!”,黄少天晃晃拳头,他安置了难民,回来久等不见喻文州归家,此时天色已暗,正要出去寻他;

 

“没事”,喻文州如往常般关门闭户,似是随口问道,“少天想不想蓝溪阁?”

 

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,黄少天歪着头,跟在他身后从门挪到窗;

 

“我后日要远行一趟,不知归期,所以想…你不如先回蓝溪阁,不必等我”,喻文州尽量说得平常;

 

黄少天却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来,“你要去哪里?我跟你同去!我还能保护你!”

 

喻文州已经关好了门窗,没转身,只淡淡地接道,“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,只是事关机密,不方便带你”;

 

黄少天从身后转过他面前来,睁大了一双眼睛,极专注地看着喻文州,这是喻文州第一次对他说谎;

 

“你在骗我”,黄少天舔了舔虎牙,出言如出剑,冷静又敏锐,“你为什么会突然骗我?嗯,让我想想,你为什么要骗我离开?又不知归期?我知道了,你大概要去一个回不来的地方,是不是?”

 

喻文州无法回答,谎言就像雪球,一棍子戳下去,便无法滚得更大;

 

黄少天挠挠脸颊,继续琢磨道,“去了必死的地方可不多,不过眼前就有一个,童贯那厮的话,定然是要派你去辽地送死了!那我更要和你一起去,有我在,说不定还能活着回来”;

 

“少天”,喻文州忍不住开口,声音听起来像是责怪,但传到黄少天耳朵里却是惶急,喻文州有点无奈,黄少天太过敏锐,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说辞;

 

黄少天哪容他多想,横刀立马地堵在了此处,“你休想自己一个人去,我要跟你一起去,就这么说定了!你担心活着回不来,可,可你若死了,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和你聚首半日,又有什么生趣!”

 

什么建功立业,黄mang加身,都可以见鬼去,我愿以性命易与你聚首半日。

 

喻文州抬眼看着黄少天,谎言让他心虚,关心使他焦急,他怕露出破绽,都没能好好再看看黄少天;

 

黄少天的眼神又是伤痛又是倔强,让他的心不知如何安放,他却瞅准这个机会,直扑进怀里来,在喻文州耳边问道,“若换作我,你肯让我独死吗?”

 

这个问题问得刁钻,一般人只问是否肯“独活”,黄少天却问“独死”,可若他九死一生,喻文州又怎肯让他独自?

 

答案昭然,可那又怎样。喻文州越来越紧地把黄少天扣在自己怀中,比自己的血更爱惜,比自己的头颅更珍重,他反复煎熬,终于答了一声,“好”。

 

 

黄少天从喻文州的怀里脱出身来,脸上又挂上了孩子气的得意,喻文州简直拿他毫无办法,刮刮他的脸颊道,“生死大事也做儿戏”;

 

黄少天更是神气,答道,“在比生死更大的事面前,可不都是儿戏?”

 

喻文州也笑,点点头承认道,“少天说得对,那便先把更大的事办了吧”,说着,从公文袋里取出两支红烛,在黄少天眼前晃了晃,“刚才去买这个,所以回来迟了”;

 

说着,把烛台上的残蜡换下,火石轻点,红烛亮了起来,刚才生离死别的气氛丝丝消融在了烛光里;

 

黄少天也放开了,反正不日将死,还有什么可顾忌,一翻身坐在了桌上,看着左右两边灯架上的烛光,叹了一口气,

 

“我师父只让我下山来行侠仗义,可没叫我成了亲再回去,我这么不听话,他一定很生气,而且他也不会喜欢你,我师父最讨厌文绉绉的人”;

 

黄少天摊摊手,喻文州走过来撑在他身旁,“我会努力让他接受我的”;

 

黄少天顺势把头枕在他的肩上,嗯了一声,又想起他们哪里还有回蓝溪阁的机会,便是想惹他师父生气,也是没可能了,但这样伤感的话没必要对着红烛说,只顺口接道,

 

“若我师父一直不同意,怎么办?”

 

“那我便在蓝溪阁下扎个茅屋,每日种田种菜,再养几只小鸡小鸭”;

 

黄少天定神看了看他,开心地回道,“嗯,那我一定每天下山找你玩”;

 

喻文州嗯了一声,手臂一收搂紧了他,两人默默无语,许久,才听见黄少天抽了一下鼻子,囔囔说道,“可惜……下辈子吧”;

 

喻文州没有回答,黄少天继续自言自语,“下辈子我们不要什么为国为民,也不要什么行侠仗义了,就当个山野村夫,种田种菜,养鸡养鸭,一直到老,好不好?”

 

说着,偏过头来,似是要彻底确认一遍,“文州,来生我们还在一起,好不好?”

 

喻文州仍然没有回答,黄少天认真去听,发现他似乎摒了气息,等了一会,耳边才传来熟悉的冲和的声音,平铺直叙了所有的爱恋,

 

“生生世世,少天”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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