描老板

【喻黄】北宋末年 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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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 生死以之,才算是爱,不是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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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

福生堂的老板最近明显感到县太爷对他冷淡了起来,既不再传诊他们的大夫,对他失银一事也是十分敷衍,这实在让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。

 

但县太爷没有让他苦恼很久,因为很快更大的打击就来了。

 

一家叫镜世堂的医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开了起来,这情势…不是不太对,而是太不对了,浔阳城的医药行当什么时候开始放开市场了?

 

福老板心下焦急,忙派了几个人去查看,走之前格外嘱咐,必要时可以“见机行事”。

 

然而,他的人连机会都没见着!新开的医馆外面排满了渔民,一个个欢声笑语,全不像是来看病的,有的捧着粗糙的礼盒,有的提着刚打来的鲤鱼,熙熙攘攘把镜世堂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 

这些人,明明是最不得台面的一群客人,却撑起了浔阳城有史以来商铺开业最盛大的场面。

 

方世镜和徐景熙此刻正在堂里推让着:“心领了心领了,大家的好意心领了,别再往里放了,真的堆不下了,这么下去咱们的医馆可以改杂货铺了”;

 

众人听了这推辞,顿时哄笑起来。福生堂的几人挤在外围盯着,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,自家的医馆里何时见过如此融洽的光景呢。

 

 

方世镜的医馆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了起来,药品价格公道不提,有时候渔户手头紧张,便拿鱼抵诊金,他们师徒也不嫌弃,正如徐景熙所说,有的下饭即可。

 

这期间喻文州免不了又指点他们如何经营,如何笼络县衙府役,方徐二人久在江湖,这些商场和官场上的门道儿,自然都不大熟悉。

 

但有了喻文州的提点,一切都妥妥帖帖。此外,喻文州又使人放出话去,四处风传县令大人支持镜世堂的发展云云,一时间县太爷平白无故享起“清名”来,这可比手握金银还让他高兴。

 

另一边,黄少天却是为了镜世堂的药物采购奔忙,医馆新开,一应伙计管事还不齐备,方徐二人又是每日轮流坐诊,无暇分心,所以这四处谈生意的事情反落在了他的头上。

 

这倒让他发挥所长了,经常侃得药商们头晕脑胀,几顶“悬壶济世”“救苦救难”的高帽子一戴,稀里糊涂地就上了镜世堂这艘贼船。

 

 

两人因此事这一耽搁就是月余,期间便宿在草庐内。那里位置偏僻,除方世镜师徒外,无人知晓,如今方世镜二人已经搬入城中医馆,只有徐景熙晨起采药时会路过歇脚。

 

两人居于其中,乐得清静,不忙时便在山中携手同游,饮泉品茗,辨识药草;

 

“唉,如果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”,黄少天心里如此想着,便顺口说了出来,此时和喻文州并肩站在山顶松石上,别处均是盛夏炎炎,这里却是山风清凉;

 

喻文州没答话,他心里也隐隐觉得,就这样和黄少天归隐山林实在是无上美事,可他身负的军耻冤魂,却也不敢忘怀。

 

黄少天似是知道喻文州的难处,也不再继续,换了个话题,“我看你清早起来就鼓捣那堆木头,是要做什么吗?”

 

“嗯,想做一把燕青弩”,喻文州答道。

 

燕青弩,形似短弓,因梁山好汉燕青出神入化的技艺而得名天下,弩长多不过尺,但后劲却颇大,传闻从行家手里射出,有苍鹰破空之势。

 

喻文州在军中时使用的是长弓,之后在胜捷军的暗杀中周旋赶路,一直没能备得一样合适的武器,此时略有闲空,便趁机制作了起来。

 

黄少天听到后眼睛一亮,摇摇他的手道,“那你做好后,射给我看啊。虽然此箭非彼剑,但本剑圣就勉为其难,提携一下后学末进好了”;

 

后学末进?喻文州哑然失笑,自他学文习武以来,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。

 

 

如此在山中又度数日,两人终于重新启程,向湖北的大冶县(今黄石)缓缓而去,两城相距不远,但交界处地形复杂,少又人居,等到深入大冶,却是开明治化,铜器冶炼甚是发达。

 

此时行近县城,见道路逐渐开阔,偶有车马驶过,两人都略略放下心来。前路上正停着一辆华美大车,两人经过时见车边坐着一个面白略胖的年轻人,旁边两个仆役殷勤伺候着,还有一人像是护院的模样,正跟一个女子拉拉扯扯。

 

那女子着红戴绿,恐怕是花街柳巷里出来陪客人郊游的,却不知怎的起了冲突。那护院全无半分怜香惜玉,揪着她正往路旁树林里拖,车上的年轻人也跟着跳下车来,朝着仆从歪嘴一笑,那仆从连忙奉承;

 

“早叫她从了少爷,好处多着呢”,说着三人便往密林走去。

 

喻文州黄少天这一路常常宿在烟花之地,虽然不与那里的姑娘亲近,但耳闻目见,对她们的苦痛也知之颇多,此时见状都动了恻隐之心。

 

“你等我一等”,黄少天一提冰雨,几个起落便向那边纵去,喻文州看他要救人,也回马跟上。

 

黄少天展开身形,灵巧地在树间穿梭,眼见便要接近几人,忽然感到脚下有异,像是踩到了猎户设的绳井,不及细想连忙提气,向上避开,却没想到上方桶粗的树木正轰然倒下,他此刻上跳正是迎头正着,又是身在半空,无处回转,只好一掌拍在粗木上,堪堪避开正面,但眨眼间仍被枝桠带着劲风拍在了地下。

 

这一变故实在突然,喻文州一惊,急忙驱马就要踏入树林,那边黄少天却高叫着让他不要靠近,抬首再看,这树林深处忽然窜出数条人影,向他们疾行而来!

 

喻文州登时明白,他们这是遇伏了!

 

没想到浔阳城里也有胜捷军的耳目,他二人这段时间搅风搅雨,虽然行事时多加了小心,但终究还是传到了胜捷军的耳朵里。

 

喻文州飞速取下燕青弩,立在树林边,拈弓搭箭,对准了正在靠近的几个人影。那边黄少天也已勉力从树下脱身,却感到半边身子疼痛入骨,几不能动。

 

 

强吸了一口气,在身体里勉强推动流转,却是处处受阻,痛至欲呕。黄少天急喘了几下,不再运气。只是眼望地下,仔细辨认出有几条细线正牵连着树木,心知是有人预先将树木斩断,再用细线拉扯,只待他一踏上,就会像方才一样倒塌。

 

可他此时莫说使用提纵术,便是迈步都很艰难,如何能闯出这交织的陷阱去。

 

喻文州一直关注着他的举动,此时也明白过来,“少天,用冰雨”,喻文州的声音里满是忧心焦急,冰雨的确是吹发可断的神器,但此时用来斩断绳线,却是冒险之至,只要动作大一点,就是灭顶灾难。

 

黄少天如何不知,强自忍住疼痛,轻轻用冰雨去摩擦绳索,第一根,第二根,第三根…….

 

他伤势严重,此时行动间却容不得半点马虎,如此大费精力,不一时已是眼前发黑。

 

模模糊糊间听见后面杀声赶到,正待回身做最后一搏,耳边忽的划过一缕尖锐的破空声,喻文州的箭矢直飞而至,将离黄少天最近的追兵从脖子射了个洞穿。

 

这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,也让黄少天的神智暂回了清明,他此时方才知道,喻文州的箭术精湛至斯。追兵见状,立刻各寻树木遮掩,放缓了步伐,慢慢逼近。

 

喻文州不敢有丝毫松懈,手端弩箭,又射杀几人,为黄少天压阵。黄少天抓紧时机,继续割断绳网,一步一晃的从树林中解脱出来。

 

喻文州急忙上前把人揽住,手触之处,不是鲜血就是冷汗,叫了两声少天,却没有回答,黄少天就这么气力殆尽地倒在了他怀里。

 

追兵们哪肯放过这个机会,立时发动,迅速向两人围了过来,喻文州身形一侧,让黄少天倚在自己肩膀上,双手绕到他身后,稳稳地持住弩,清音响处,箭无虚发,刹那间将冲在前面的十数人杀退。

 

但箭终归有一定数目,如此射杀了几轮后,眼见便要用尽,残余的追兵显然也看出来了这点,大胆的更是直冲了过来。

 

喻文州应接不暇,抱着黄少天且战且退,这一来却是牵动了创口,黄少天登时疼得醒了过来。

 

一睁眼便见面前有六七人正在展开合围,原来喻文州见追兵赶至,怕再伤到黄少天,便将他护在胸前,自己背身朝着追兵,一路闪避,实在是凶险至极。

 

黄少天倚在喻文州肩膀,却是看得清楚,他身后正有数人刀剑矛枪递到,情势已是不伤不休,黄少天伸手一拔冰雨,从头顶划开一个半圆,倏然将攻势接了过去。

 

他伤后不能用力,这一接,喉头立刻涌上一股腥甜,知道已是震动了五脏,但仍旧挣扎着从喻文州怀抱里脱出,虚飘飘向前两步,护住了他的背心。

 

喻文州立刻出言阻拦,但哪及黄少天的剑快,只见冰雨骤然抖出一片光芒,眨眼间遍伤对面追兵。

 

失战的哀嚎声中,黄少天也向后倒去,胸前已是咳出的大片血花,喻文州急忙托住他,却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亮了几下,随即暗淡下去,

 

“对不起,说好陪你到西军的,却只能到这里了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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