描老板

【喻黄】北宋末年 01

*非架空,非穿越,历史小说(不正经

*无双谋士喻 X 少年剑侠黄

*宣和三年前后的历史背景,史实部分基本靠印象在写,bug可能多到需要精通历史的同学捂眼看。。。



01

四月初十夜,月已没半梢。城郊荒野,江水没了上半夜的月色辉映,更显得静谧一片,鸟虫鱼虾也一并都歇了,正是物我两沉的时间。

 

这十分荒芜处却忽然传来车碾声,仔细听去还有二三马蹄声,十分急促。四周昏黑,但远远可见那车前挂的两盏灯,正在飞速地靠近,不一会便到了江边,赶车的人身手矫捷,车还未停稳,便一跃而下,顺势勒住了马。

 

车上下来两人,影影绰绰地只见一胖一瘦,头顶四方,像是带着东坡帽的模样。

 

那车夫看二人立定,几步赶到江边,一声嘬哨,惊起二三水鸟,尖锐的哨声从那静谧中远远地划了出去。

 

这一声,却也惊醒了一个人。

 

这人看样子正睡在江边树上,翘着脚倚着一根枝桠迷糊着,他身下的树枝不过二寸粗细,被他这样躺着像是随时会断,这人的身形也像长在这细枝上一般,随着枝桠晃动起起伏伏,竟是十分惬意。

 

刚才的那一声哨儿让他暂住了身形,转过脸来,映着大车上的灯光,朦朦胧胧间只见此人面庞稚嫩,未满弱冠的模样,一双眼睛亮极,虽看不清全貌,但已让人感觉到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年,只不知从哪学了这么一身随风睡的本事。

 

这少年看树下有三人,悄悄起身隐了行藏。幸好农历四月江浙的花树早开,他这一钻又是灵巧至极,没碰掉半瓣花叶,已在繁枝后躲好。

 

树下的人全无知觉,仍在兀自谈论着自己的话题。只听那胖的对瘦的说,“这次的事儿却是难办”;那瘦的回答“有何难办,恩相的令,那自然是早已布置妥当”。

 

两人说话声音很低,但也听得出那胖的心有顾虑,瘦的却是志高气满。树上少年耳音敏锐,听得清楚,心下揣测,这恩相的令,怕不是什么好事。

 

宣和三年,能被称为“相”者只有二人,蔡京和童贯。坊间唾骂二人一为“公相”,一为“媪相”,蔡京是那公相,此时已经年逾八旬,出行乘车,童贯倒是正当壮年,时时骑马,因此世人更是取笑他们“怎的公的坐轿,母的反要骑马”。现在这树下二人一口一个“恩相”,不知是公的对他们有恩,还是母的对他们有恩。

 

树上少年一边侧耳听着他们的谈话,一边看那江上不知从何处驶过一条船来。这船不小,夜色中可见红漆雕栏,二人跟船上人客气了两声,便即登舟,赶大车的并没跟去,调转了马头就要回城。

 

等那大车驶开,船也在江边荡开了有两丈,这树上少年四顾一下,看再无人围观。抻了个懒腰,却不再睡,折下一段树枝,从那树上直向江面纵去。

 

这一纵虽是从高处借力,但竟跨了一丈有余,眼见身形渐沉,这少年把树枝往水里一抛,双足轻点,又是借力飞了出去,轻轻落在了那船的船头。

 

这一手轻功当真惊人!古传佛陀一苇渡江,但那终是神话传说,眼前这少年却仅凭一截树枝,便纵出去两丈左右,落下时连船头的灯都没晃两晃,这般神奇身手在武林中能有几人。

 

这少年身一立定,便微微一跃伏在了舱顶,这船的四周又是雕栏又是雨遮,夜色下轻轻巧巧遁了身形。

 

耳贴舱顶,只听舱内二人还没睡,似在小酌。那瘦子的声音劝道:“传仲兄,勿需过虑,且喝了这杯放下心情”,

 

“传仲兄”接过饮下,叹道,“亏他们还备得酒菜,正可和耀安兄一舒胸怀”。

 

这边“耀安兄”又是十分得意相劝,“传仲兄可是担心杀不了那人吗?那真是大可放心,恩相早调了胜捷军的一众好手,四下埋伏,管教他有三头六臂,也是逃不出去!”

 

“这是当然,恩相神机妙算,自然万无一失,我所虑者不过是此人声名在外,如此被杀,最后总要有个说法”;

 

这舱顶少年听这二人的谈话,似是要去杀一个很有名声的人,连刚刚镇ya了方腊的胜捷军都调动了,一时好奇心更胜。

 

但听来听去这二人都未提及这要杀的人的姓名,只是反复谈论的杀了此人后的自身得失,商讨该如何如何栽赃陷害,又该如何如何邀功请赏,端的是无耻至极。

 

他不知道这舱内两人正是童贯门下哼哈二将,大名李德、张义是也,京城人赠他们别号:李缺德,张无义!

 

舱顶少年听这二人当真是越说越缺德,恨不得此时闯进舱去,将这两个贼厮鸟丢进水里喂王八。但身形仍是老老实实地贴着仓壁,少年极善忍耐,此时心头打定主意,要随这二人去看看,如果他们要杀的是个好人,怎样也要出手救他一救。

 

船行了约莫有一个时辰,已近一处小镇,此时月亮已沉,大约是丑寅交时,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,倒方便了少年的跟踪。

 

进了小镇,张李二人已有人接应,领着他们一径到了驿馆,掌着灯往二楼去了。少年跟随其后,早已感到这驿馆危机四伏,杀气虽不盛,人却不少。

 

但这点埋伏哪里难得住他,展开身形,几个起落便已到了二楼楼梯之下,守门的人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,还当是眼花了。

 

少年看准时机,循着楼梯悄然而上,只见四周皆暗,只一间屋子灯火通明,门口站了三五个兵士,一个个带着长枪短剑,蓄势待发。

 

他在黑暗里侧身转进旁边的一间屋,轻轻拧开窗户钻了出去,转眼爬上了楼顶。幸好这小镇驿站建得十分潦草,只有二层,房顶也不十分坚固。

 

此刻少年揭开一片瓦,正往屋里窥视,只见屋内站着四人,除了船上的两位老兄外,还有一位像是个武将,虽未穿铠甲,却身带佩刀。

 

还有一人此时正背对着诸人站着,穿着一件月白色窄袖窄身的长袍,深蓝色系腰,身形英挺修长。其他三位正劝说这位“识时务者为俊杰”云云;

 

这白袍人听了轻笑两声,转过身来,屋顶少年望去,心里却不禁“咦”了一声,他以为这让许多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物至少应是个中年官宦,说不定是个名臣,没料到眼前这人年纪极轻,面容秀雅,说是个太学生也不为过。

 

这等人物中又有谁已经声名鹊起,让人忌恨?少年一时没个头绪,只听那人缓缓道,“所以外面布下的天罗地网,是要劝我,还是杀我?”

 

真是迂腐,少年趴在屋顶腹诽,看看房下的刀光微露,心想人家都带了百十来个刀斧手埋伏了,难道还是要在拳头兵刃上劝劝你,那这劝人的功夫未免太好。

 

“喻参议是聪明人”,那武将回道,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已是如刀尖刺在喉头上;

 

这个“喻参议”却似没听懂,十分平淡冲和地换了个问题,“宣抚使所虑者何?”;

 

宣抚使?房上少年心想,那是说童贯了!镇ya方腊yi军,童贯任的是宣抚制置使。可这位权倾chao野的宣抚使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?或者说眼前这年轻人有什么可让童贯忧虑的?

 

少年想知道答案,但这“喻参议”的问题虽是再简单不过,屋内的众人却都不答话,也不再继续劝他。

 

“看来参议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”,说话的是张耀安,他声音十分严厉,一边却给武将使了个眼色。

 

那武将早等此刻,一声招呼,门口的五六个人咣地推门拥了进来,刀剑也不停留,就往那年轻人身上递过,黄少天虽还没完全得到答案,但也不敢再迟疑,就冲着这人能让童贯如此不好受,他也要救他一救,再说,救了此人,答案说不定就有了呢。

 

房顶哗啦啦一阵破响,一道剑光如暴雨直下,众人还没看清来人,就听见叮叮叮叮,武器碰撞的声音如爆豆一般,眨眼间来人已将那五六般刀枪都荡了开。

 

屋内众人哪想到房顶上还藏着这么一个高手,顿时有点傻眼,怔怔地看着一个瘦削少年拉过喻参议,就往窗外飞奔,到底还是那武将先反应了过来,大叫一声“拦住”,却到底没拦住这二人破窗而去。

 

外面埋伏的虾兵蟹将又岂是这少年的对手,他一把剑转瞬已伤了数人,胜捷军都是兵油子,见状哪里还敢上前。幸好这少年也不恋战,拽着喻参议就走,展开轻功,连拖带拉,飞快出了镇子去了。

 

“往西侧江边”,喻参议指路。

 

二人赶往,只见那里一艘轻舟正候着,两人相携跳上,艄公立刻开船,转过江湾,顺流直下,不消一刻已将小镇抛在后面,再看不见。

 

少年这才放下心来,看来这参议大人早有准备,说不定自己贸然出手反而乱了人家的计划,正想为自己辩明辩明,那边却先开了口:

 

“多谢兄台相救,不知高姓大名?”

 

“啊?我叫黄少天,你呢?我听见他们叫你喻参议,你是姓喻吗?”

 

“嗯,我叫喻文州,多谢黄兄施以援手”;喻文州见对方说话爽直,也不再掉书袋;

 

“哪里,我看你都布置好了,别是我冒失坏了你的计划才好。你叫喻文州是吧,喻文州,喻文州,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,我好像在哪里听过…”,黄少天挠挠脸颊琢磨着,这么一琢磨却是想起一个人来,顿时大叫,

 

“啊!你是不是渭城之战的那个jun师,是不是是不是?我听叶修说过你!埋骨四象阵是你摆的吧,我说呢,那两个家伙说的成名人物怎么这般年轻,我早该想到的啊!”

 

“你认识叶帅?”喻文州也是十分惊奇,眼前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,居然直呼庙tang江湖第一人的大名。

 

“当然啦,我和老叶很熟的,他来过我们蓝溪阁找我师父一起做兵器,我师父可被他坑惨啦,对了,上次渭城之战我也在啊,我在老阳那支,当时我还想一个渭城而已,还要找我一起打,真是丢人,但没想到那一战打得还挺艰难,新阵法都用上了…”,

 

喻文州的问题虽简短,黄少天回应起来却是不遗余力,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番。

 

渭城之战是去年喻文州在北jun中抗辽时的事,当时的埋骨四象阵是他和叶修定的,老少阴阳四支的运转都需要武力强劲的人镇守配合,叶修因此邀了几人,这事他也有所耳闻,但当时战事紧张,并没见过。

 

现在听黄少天说了两句,他便已经猜到,难免再确认一番,“蓝溪阁?你是。。。夜雨?”

 

要知道,北宋时年,江湖人多有自己的名号,比如前年归顺官家的梁山好汉,那都是各有各的别称。这黄少天的名号其实是“夜雨声烦”,夜雨是说他的剑势,声烦却是说他话多,喻文州问及,自然是不好提对方“声烦”的一面,尤其是人家刚刚救过自己。

 

黄少天好似没有在意,大方答道,“是啊!你也听叶修说过我啊?这么说来,我们早就该认识的!不过,现在也不晚,何止不晚,简直可以说是刚刚好!”,他发现二人早有渊源,今晚所救者看来不是坏人,说不定还是个大大的好人,这让他十分兴奋。

 

“当然,剑圣之名,四海皆闻,是我一时没想到剑圣如此年少”,喻文州顺口笑道,方才黄少天没想到他“年少成名”,他也回一个“没想到”。

 

“哼,自古英雄出少年!我们彼此彼此!你是哪年的?”

 

喻文州答过,两人叙过序齿,发现居然是同年,喻文州稍大几个月而已,此时也不过刚满弱冠,一时倒是谁也没法笑话谁了。

 

 

舟行急速,再转一弯,却是一段险滩,水流湍急,周围城郭全无,星点灯光也不见,这艄公偏偏在此处强行靠了岸。

 

黄少天跃上岸去,一边四下打量一边嘟囔着,“这是哪啊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,不过这样也好,那帮傻蛋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种地方上岸!只是从这儿可要怎么走啊,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方向…”

 

黄少天还待说下去,喻文州已经拉过他,“那边”,黄少天顺着喻文州指的方向仔细一瞅,才发现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个黑影四四方方的,摸黑走到近前一看,却是一辆轻厢的小车。

 

喻文州把马从树上解开来,招呼黄少天,“上去吧,我们还得再赶一段”;

 

“我说,这不会又是你准备好的吧?你未卜先知吗?”黄少天跃上车去,一边还十分好奇喻文州是怎么把这逃生路线准备得如此周密的;

 

“那倒不是,别人要杀我,我总会知道点的嘛”,喻文州笑笑,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些雕虫小技。

 

两人在此弃舟换车,又是一路奔行,眼见路过了一个个小村庄,天已经蒙蒙亮,黄少天又担心起来,

 

“我看他们调了不少人手要杀你,又说什么童贯对你有顾虑,现在恐怕没那么简单就任你逃脱,天亮后只怕追兵也要来了,参议大人还有什么锦囊妙计吗?有的话就赶紧说吧,不然不如在这村里先找个地方躲几天,避避风头?”

 

喻文州点点头,表示同意黄少天的判断,但面色上却不见丝毫慌乱,“你说的对,追兵虽然未必来,但是搜查是难免的,不过我们倒不必在这荒郊野外的东躲西藏,你看这方向,我们去杭州”;

 

“杭州?”黄少天转念一想,也反应了过来,“你是打算大隐隐于市吗?那杭州倒是个好地方”。

 

“正是,杭州是嘉世军镇守,胜捷军虽与他们一起攻过方腊,但在各自的地盘上还是有些规矩要遵守的,即使搜查我们,也只能暗访”,喻文州详加解释道;

 

黄少天无话,两人驾着小车又行。

 

到杭州还有一段路途,喻文州看一路无人,接口问道,“少天…是怎么知道我遇袭赶来相救的?”

 

他二人既是同龄,自然无法再以兄台相称,“黄大侠”这称谓虽然未尝不可,但身边这少年的形貌,怎么看也不“大”,喻文州只好直呼其名。

 

黄少天倒是全不在意,他既然号“声烦”,自然最不怕说话,再繁杂的事情都能被他描述得绘声绘色,喻文州既然问到,他便把怎样午夜聆密,又是如何跟船潜藏,直到出手救人的,不分巨细都叙述了一遍,说得兴起,把想将船上二位仁兄“扔到水里喂王八”的心声都吐露了出来。

 

喻文州也被这奇遇逗笑,安慰他道,“没事儿,以后还有机会”。

 

二人边聊边行,十分投缘,也不知过了许久,到了杭州城边,还没入城,已见酒肆茶舍,小二勤勉地擦着桌椅,还有挑脚的泥巴汉子早早等在城门边,看有无人雇他们进城装货卸货,干些杂活,喻文州挑了个会赶车的帮他们赶着马,自己却和黄少天躲进了车厢内。

 

杭州守城的都是嘉世军,哪里知道胜捷军这小范围的暗杀行动,此时见二人年纪轻轻,公子哥似的端坐在车厢里,也不盘问,挥挥手就放人进城去了。

 

城内更是繁华,店铺林立,客舍相连,黄少天掀开一角帘子细心观察,果见一些人手拿着一卷画像似的东西,在旅店茶舍等等能落脚的地方四处询问着,心里对“大隐隐于市”之说不由得又犯了嘀咕,

 

“外面有人在查呢,刚才我们经过的那几条道上都布置了不少人手,还拿了画像,只怕你一进这些地方立刻就会被盯上了,怎么办,话说你是在这城里有认识的人家吗?”

 

“没有啊,不过我有剑圣傍身,不怕”,喻文州仍旧端坐,只是嘴角噙了一丝笑意;

 

黄少天看这人到这会儿了还和他玩笑,愤愤道,“哼,我可告诉你,如果他们抓到你了,我立刻就逃,丁点都不带犹豫的!”

 

喻文州笑意更浓,二人一路谈谈说说,已算相熟,他知道黄少天侠义善良,真的遇险,绝不会弃自己于不顾,反而会竭尽全力保护。

 

反倒是他自己,终年周转于行伍之间,虽有战友,但都相聚不多,更兼战事残酷,生死难判,今日的好友,明日可能就是一具尸体,所以早早练就一副冰川般岿然不动的心性。

 

这一次跟黄少天相遇相处,看他实力拔群,却活泼灵动,对这世界一事一物一草一木莫不充满热忱,让喻文州也不自觉感到温暖。

 

看他担心,喻文州也不再继续玩笑,只把人拉回座位坐好,安慰道,“别急,就快到了”。

 

说话间,车已放慢,到了一处缓缓停下,还未起身,已听见外面的街道上莺声燕语,甚是热闹。

 

三步两步跳下车来,抬头一看,黄少天登时呆住了,只见面前这轻纱裹墙的朱门华栋上,赫然写着三个香艳的大字:韵香院!


评论(21)

热度(417)

  1. 共1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